老家的枇杷树

冬至前回了一趟老家，老家依旧如故。参差不齐的竹林在萧瑟的寒风中摇曳，发出簌簌之声，似乎在诉说着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小路拐弯处那棵驼背的枫树，依然承受着岁月的重荷。即便脊背弯成了弓，不肯垂下的头也要直指苍穹。它如同一位倔强的老人，在时光里傲视沧桑。它坚信，只要无所畏惧，埋头积蓄自己的能量就有支撑活下去的勇气！夕辉洒在铺满石子的小径，仿佛给路面镀上了一层金光。

未到家门口，先闻犬吠声。“小黑”摇头晃脑，欢蹦乱跳迎接久违的家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房子显得与时代格格不入。门前的所有果木一律俯首在冬日淫威之中，失去了往日张扬、奔放的热情。两棵桂花树繁华落尽开始养精蓄锐，酝酿一场来日的芳华。

唯独让人眼睛一亮的是那棵挺拔的枇杷树。咦，只有她自得其乐，烂漫地盛开着淡黄的花瓣，她好像忘记了季节，在冬日的寒风中默默地，自作主张地含苞怒放。她的主干不过碗口粗细，但她却托举起一个偌大的树冠，树冠上每株枝条向四面展开，几乎不留一点空隙，努力使自己接收难得的日光。上面的一层分枝得天独厚往上生长，下面的一层也不甘示弱，即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也要抽身探出头来仰望冬日的残阳。

她的花儿，虽没有桂花的馨香，也没有梅花的秀气，但她却开得热烈，开得理直气壮。一朵堆在另一朵上面，密密层层，仿佛心中有一种执念：不与繁花争妍宠，我行我素酿芬芳。她黄里透白，白里泛黄。花儿一律聚集在每一根枝条的顶端，仰望天空，静静等待阳光雨露的亲吻，静静等待蜜蜂的弹琴歌唱……她在默默地向世人告白：我生来不是为了争强好胜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整个寒冬，经过霜雪雨露的孕育，来年春末夏初，一个个橙黄橙黄的小果实次第露出黄灿灿的笑脸，她镶嵌在绿叶丛中美不胜收。这时你选一颗熟透了的枇杷果，轻轻剥开皮，咬一口，软糯可口，口舌生津。吃不完不要紧，把果子摘下来，放在锅里煮沸，捞上来，用罐头瓶盛装拧紧盖子放进冰箱冷藏。谁没有过肺热咳喘，呼吸道感染的毛病？这时你只要取一勺枇杷羹用开水对服，没几天症状慢慢就消失了。即使枇杷果子下市了。你只要摘一把四季常绿的枇杷叶洗净沥干放进锅里煮沸趁热喝下去，照样有止咳化痰平喘之功效，且立竿见影。

每当我们一家人在品尝着酸甜可口的枇杷果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来。她就是已故的岳母大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岳母跟随在县城做生意的儿子住在城里。有空帮忙搭理生意上的事，并料理家务。只要生意上的事稍微有点闲暇时光，她就急忙往乡下赶，她出生在农村，知道农村所有的农事活动。遇到农忙季节她便抽身赶往农村帮忙做一些劳动，连做饭洗衣这些家务活她也全包了。农事结束她就又回城去了！看到她两头奔波，人也憔悴不堪，我们总劝她，不要两头跑，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她总是坚定地说：“没事，别担心！”她常常讲述她小时候的事情，她出生在旧社会，作过童养媳，什么重活、脏活都干过。她常常感叹，现在的人真是享福啊！

每次在县城与乡下往返中，她的手上拎着、肩上扛着各种各样的大包和小包。城里没卖掉的水果带到乡下，那些从未见过水果的乡下孩子一饱口福。乡下出产的各种蔬菜带到城里既省钱又放心！

她老人家一向深谋远虑。 后来，她看到市场有卖果树苗的，心想：农村有的是土地，如果在房前屋后栽种些果树不就有吃不完的果子吗？于是她挑选了一些适合乡下栽种的果树苗，并亲自栽在菜园坝上，等树苗成活后再移栽到老屋的门口。这便有了这棵日新月异的枇杷树！

现如今，坚强的枇杷树经历过无数寒来暑往，历尽许多风霜雨雪，她依旧常绿常新。同时也受阳光的恩惠，遵循自己的规则，冬天优雅地开着花，春天迫不及待地结着果实，又马不停蹄地赶在别的果实正在酣睡之际，她早早地挂在枝头等待你去品尝。而老人呢？她早已不在了，但她那勤劳善良的心化作颗颗金黄金黄的念想，永远结在我们的心中……

每次回家，我都要伫立于树下，仰望片刻，感慨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