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周刊电子报

2023年7月21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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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访吉水河街

□ 作者 李皓

天空灰蒙蒙的。再次来看小城附近的吉水河街、水码头和河滩。上次,因为是半下午的光景过来的,时间短促,感觉逛得不够尽兴,并且还来不及看宗三庙等其它地方。

依然是一个人,依然是初冬的周末下午,依然是邀她一道来她不愿意陪同我。不过,今天不是骑她的单车,而是骑我自己的,同时用保温杯泡了一杯热茶随身带着,随后与她打声招呼就走出家门了。不对,实际上,我骑的这辆单车原本是她的,只不过是被她淘汰了的。这辆车浅蓝色,女式的,轻便的。那年,她在超市上班时换了一辆红色轻便车,随即便要将这车当作废品处理掉。我说,尽管这车看起来旧是旧了些,但是依然还能骑,我这人念旧,就让我骑着它吧,而且这车不管骑到哪里都不用上锁,平时也不用去擦洗它。后来,大多数的日子,我都是从家里出发骑着它去上班——在陪伴我的日子里,除了雨水冲刷,我从来都没有擦洗过它。每次,我骑着它时,这车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的,那些陪伴我走在上班路上的光阴,这车子总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慢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喜欢它这种不在乎别人眼光的姿态。

到了河街,我首先拜谒位于东街的宗三庙。这座上世纪八十年代恢复重建的寺庙占地不大且无人值守。无人值守的只有我一个人的宗三庙,除了头顶上空断断续续飞过几群鸣叫的大雁外,整座寺庙很幽静。打开前殿扣着的后门,通往的是前后相连、中间隔着一道黄色围墙的两座院子。前院的东侧是一排厢房和一棵塔柏、一棵桂花树,西侧是成片的竹林。后院西侧是西殿,西殿前面是观音池和一尊高高耸立的观音像,东侧摆放一些残损的明清时期的石狮、石碑、石雕、石槛、石凳、石鼓,东侧的院墙上斜靠着一排功德碑。后院的最后面是这座寺庙的主殿——靖江王殿。

据乾隆《望江县志》载:“宗三庙,一曰靖江水神,在吉水镇,士民相传神为明太祖从子朱文正之子铁柱,太祖更名守谦,封靖江王。”也就是说,宗三庙靖江王殿里供奉的是靖江王朱守谦神像。其实,宗三神的原型为行船上使用的缆绳,最初释义为船上的鬃绳被斩断为三段。该神发轫于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朱元璋同陈友谅鄱阳湖大战时期,鬃三因助朱元璋脱险并胜陈友谅而受祭。明永乐户部尚书夏原吉曾编撰过一部明代开国史《一统肇基录》,里面记载了这一传说:1363年8月,朱元璋和陈友谅在鄱阳湖大战,双方激战了36天,战斗规模空前。某日,朱元璋乘坐的战船在康郎山流域搁浅于沙底,一步也挪动不了。当时朱元璋气急败坏,便随手拔出宝剑将船上的鬃绳斩断为三段并仰天大呼“如我有天下分,舟当得脱。”随即,那断了的缆绳瞬间化身为蛟龙的形状推着战船走出了搁浅地。战后,朱元璋将鬃绳封为鬃三神,并立庙致祭。鬃,乃马、猪颈上生长的长毛,旧时的舟绳多以棕毛制作而成,且鬃、棕在制绳时互用,故“鬃三”后多写为“棕三”,因指代鬼神后又改作“宗三”。由此可见,“宗三”原意本是指保佑船只和行人在水路上平安的水神,它是化成了神灵的鬃绳。从万历《望江县志》得知,“吉水”古镇原名“急水”,其所濒河段狭窄、水流湍急且是一条古老的水道,当地乡绅为图吉祥把“急水”改名为“吉水”。宋代以后因沙塞雷港口,古雷水改道由华阳口入江,吉水因距江更近,过往商船逐渐增多,它不仅成为船舶集中地,也是商贾云集的人流和物流中心。是的,在商贸和行旅都主要依赖水运的年代,吉水古镇的地理优势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作为当时一个紧靠水流汹涌水道的昌盛之埠,水上交通安全问题无疑是最重要且最吸引吉水人去关注的,因为它直接牵系着这座古镇的繁华或衰落。在水运繁华的同时又沾染了水不测的命运,于是时人在明嘉靖时期在古镇上修建了宗三庙祈佑水神庇护,以求逢凶化吉。尔后,湖北蕲春、黄梅、武穴,以及望江县域周边等地的商船自华阳河入江往返必经吉水,且都要到这里的宗三庙烧香祭拜。只是有一点令我很费解,明朝时期水神宗三的原型本为行船上用的鬃绳,为何到了清乾隆时期,吉水的宗三庙将封地远在广西桂林且在治水和理政上都毫无建树的靖江王朱守谦供奉为神灵?是不是因为“靖江”二字有吉祥的寓意“宗三”水神又被时人称作“靖江”水神,尔后又进一步被民间升格为“靖江王”,从而导致乾隆时的吉水人将靖江水神与明朝的第一任靖江王朱守谦相混淆?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方面出了阴差阳错?历史,有时真是叫人在不可理解中反复进行追问和考证,并且设法进行理解。

河街还是那河街。河,依然还是那条泛着清冽水波的华阳河(古称杨溪河),只不过往日的繁华如今已迅速淡出了历史,因而河面显得有些清寥和空旷。依次逛着建筑各异的东街、北街、西街,发现除了其间残余几座不协调的、历经沧桑的斑驳旧楼仿佛在诉说历史的过往外,现在的吉水街,并不老,老的只是地址,它的样貌已与史料上的记载和坊间传说的、昔日三省交汇的繁华水码头古镇大相径庭。在一处倒塌的旧楼群前,面对着一堆残砖乱瓦和几块残缺的门槛石,我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一个站在对面自家门前的居民望到我这一举动,以不解的眼神看着我说,这些东西有什么好拍的。试图探究残留下来的一些往昔,一个人慢慢骑着单车走走停停,我忽然感觉自己反复打量这条街道的样子很冷清,也很孤独——往昔的旧吉水街道,已经在历史的路上像流水一样走远。或者说,它已永远沉淀进了河床的深处。

在去北街的路上,我看到了古木参天的吉水小学,在学校大门右侧的门墩上写有“百年老校”四个大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由于当时水路交通位置的优越,自明万历年间至近现代,吉水都是一座昌盛的小古镇,它在商贸繁荣的同时也孕育了深厚的文化底蕴。自清代以来,这座仅有千余人的小古镇一直重视教育且人才辈出。宋子昌,清道光进士,做过光绪帝老师。何俊,道光进士,钦点翰林院庶吉士,曾任江苏布政使。何芷舠,清咸丰时官至道台,受正一品封典,晚年退隐扬州创建独具特色的私家园林何园,现已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与北京颐和园、苏州拙政园同时被评为首批全国重点园林。何芷舠长子何声灏是光绪进士,被授翰林院庶吉士,官至军机处章京。在研制我国第一颗原子弹装料工作中隐姓埋名做出贡献的中科院院士、工程物理学家、我国气体动力学和铀同位素分离科学学术奠基人王承书是何芷舠的曾外孙女。何世桢、何世枚两位博士兄弟1924年12月在上海创办了私立“持志大学”(今上海外国语大学前身)。中科院院士、粒子物理和理论物理学家何祚庥是氢弹理论的开拓者之一,也是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和氢弹的研制参与者,他在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两方面均有显著业绩,被人誉为“两栖院士”。

从北街返回,我再次回到河边,河堤脚上长满了枯草、灌木、苦楝树和杨柳等等杂木。在河滩,我看见有位中年妇人走下水码头长长的石阶,在搓衣石边慢慢蹲下,随后把衣服放在石板上用棒槌嘭嘭嘭地捶。前几天,我也在河滩上看到了这一槌衣场景。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一个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是的,赫拉克利特的说法是对的,因为河水是流动的,人一旦踏入河流脚下的水是会流走的,当你拔脚起来再踏下去,河流仍是河流,但此时的水已不是彼时的水了。其实,与赫拉克利特身处同时代的孔圣人也曾在河边感叹过“逝者如斯夫”只不过孔圣人眼里的河水,斯时更多的是与时间有关的隐喻。我忽然琢磨,一个人是不是可以两次踏入同一片河滩呢?史蒂文斯在《宣言的隐喻》一诗里说,“二十个人走过一座桥/到达一个村庄/那是二十个人走过二十座桥/到达二十个村庄”。可是,在同一首诗里,史蒂文斯接下来又说,“二十个人走过桥/进入村庄/那是/二十个人走过一座桥/进入一个村庄/这村庄不愿显露自己/但肯定有自己的意思……”。来看这条河街,我也经过了一座桥,它是情人坝与废弃的雷池酒厂相连处的一座天桥。经过这座天桥后,我将自行车龙头向东边拐着下坡,再折头西行穿过天桥下面的桥洞,然后再擦身经过相传为“卧冰求鲤”典故的发源地——王样卧冰池以及它旁边的卧冰亭。做为同一个人,仅仅间隔六天我先后往返且已经三次走过天桥并穿越其桥洞,也先后两次进入河街。此刻,我不知道这河街是两个街道还是一个街道,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不愿意显露自己和有自己的意思。但是我先后两次来看它,肯定有我自己的意思。

在河街西头,是废弃的吉水轧花厂,如今它的命运被改写成了几家私人作坊。在厂区南边临河地段,是华阳河禁渔执法监管点,执法点在河边建有一个专用码头,码头旁边的水面上停靠着一艘执法船。1949年4月21日渡江战役,华阳渡点二野四兵团十五军第四十四师、第四十五师首批400余只战船从泊湖划到吉水水域稍作停顿后,渡江战士从吉水上船,傍晚沿着华阳河进入长江,于23时冒着敌人的炮火渡过长江天堑在香口抢滩登陆,并于22日凌晨3时许将标志着胜利的红旗插上长江之南的香山主峰。今天,执法点在河边所建的这个专用码头,据说就是当年渡江战士上船的地点。世易时移,时光流逝。风,吹在河面的风上。我坐在这座专用码头北面防洪墙的墙头上,背对着风一边喝茶静思,一边在手机便签上零零碎碎记下这些文字。水边,一大片、一大片芦苇的白穗也慢慢摇曳成了风的一部分,好像和我一样也在风中正试图陈述着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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