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富老师和我基本上是同龄人,对于他写的乡土题材小说,包括地方方言,我感觉很是亲切。他笔下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物,与我年少时在江南农村的经历相契合。本以为往事如烟,没想到春富老师用他擅长的长焦镜头又把这些过往拉近了、复活了,赋予当下的乡村以纵深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心就是江湖。是江湖就有风浪和湍流,也有微澜与恬静,在总体上维持着阴与阳的平衡。就像一个网络社交群,里面总有这么几号人:有大管家、有人来疯、有万人迷、有反对派、有隐身大佬、有吃瓜群众;在“人设”上,有自恋型、炫耀型、思想型、幽默型、脑残型、花痴型……春富老师笔下的瓦窑村也是一个江湖,有着自己的社会生态。像克己奉公的李先泽、心思不正的六喜、隐忍可怜的二憨、混世无脑的油子、风骚悲情的翠萍、撒泼耍横的大虎媳妇,正直公允的村干部湘绣、小张文书、王玲……这些人物群像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农村不像行政或事业单位,进入单位要通过招考或调动,而在一个村里,你出生后遇到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这是别无选择的。即便是这样,只要你去“解剖麻雀”,总会发现有为公的、谋私的、本份的,乃至捣鬼的、看戏的等角色,总会有贫与富、善与恶、强与弱、精明与忠厚、清亮与糊涂等反差。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对于这些,春富老师体会深刻,把握和驾驭得很好,其笔触是爱憎分明的,更是充满同情和悲悯的。
在一定意义上讲,所有的怀念都是刻舟求剑。因为,世事推移,物是人非。但同时还有一句话,即“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其实,这前后并不矛盾,总体上社会生活是“全息”的,人性也不可能一下子“进化”到哪里去。春富老师的乡土系列小说,为我们撷取了农村生活的“标本”,这些“标本”,可以相互映照、涵摄,能让我们看出叶脉的贯通,以及在社会嬗变和戏剧冲突中人性的演绎和展开。故事不“故”,新闻不“新”,一切都是同构的、圆融的。从这个角度看,乡村在物质上的脱贫和振兴,我们已看到了成效,但乡土文化的传承转化和“官场生态”的重塑,依然任重道远,还需假以时日。
有人说,作家是最擅长“说谎”的人,尤其是写长篇小说的,因为内容多为虚构。当然,这只是调侃。“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艺术真实来自生活真实,只是作家为了讲好故事而做了嫁接与萃取,使场景、性格与形象更为鲜明和突出,作家笔下的“这一个”往往来自“这一类”。作家是生活的观察者、思考者、记录者和提炼者。置身于生活的江湖,百姓通常是“日用而不知”,其心念也是“妄想纷飞”,而作家却要抓取和定格这些瞬间,全然不顾“人艰不拆”,以揭示“人性的光辉”,警示“人性的弱点”。因此,作家就多了一份“担当”和“痛苦”。春富老师的小说,人物塑造是鲜活的,心理剖析是细腻的。显然,作者是一个与生活保持距离同时又怀揣好奇的人,也是一个对人对事保持敬畏、诚意和友善的人。
农耕文明是我们的“根”,乡愁是我们的精神“脐带”。然而,在我的印象中,农村题材的小说,写北方的多,而写南方的少。就如同中小学课文,写城市的多,写农村的少。课文中有多少是反映农村生活的呢,又有多少是歌咏“油菜花”“棉花”的? 所以,农村的孩子学起课文来,总有些隔膜,写作文也往往远离自己的所见所闻。春富老师的小说,聚焦农村,关注农民,讴歌时代,激发奋斗,上接“天线”,下接“地气”,很好地满足了我们的阅读渴求。
好的作品犹如“俄罗斯套娃”,有着多层次的结构。春富老师奉献给我们的农村生活“标本”,是一面“多棱镜”,值得我们去思考,去回味,去“挖呀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