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未到,槐花捷足先登。一片片一串串挂在绿叶底下。洁白如雪,清纯如银。它在这晚春之际,趁旁的花谢去春红,它悄然来到人间。填补了四月的空白。它让村庄增添了无穷情趣。
夜里,雨声淅沥,唤醒记忆,想起槐花。翌日,雨过天晴,信步朝槐树走去,人未到,清香徐徐,丝丝缕缕,若隐若现,沁人心脾,使人心旷神怡。近前,再近前,浓香撩拨你的味蕾,更让你回味无穷。侧耳倾听,仿佛有嘤嘤之声,是小蜜蜂哼着小曲,怡然自得,隐隐约约敲击着你的耳鼓。定睛凝视,晨曦透过缝隙,晶莹的露珠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小蜜蜂们,忽东忽西,忽左忽右,上下纷飞,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最后满载而归。
人们常说,“乡村四月闲人少”。犁耙水响,布谷插棵。人来人往,往来穿梭,十分繁忙。可如今,能守住乡村的又有几人啊?曾经的老农,老的老,逝的逝;曾经的农具,丢的丢,藏的藏。只有槐花,它经历着一代一代人的逝去与重生,它望着一茬一茬人的背井离乡,它见证着天地轮回中的物是人非,它聆听着鸟虫的呢喃啁啾和村庄里的鸡犬相闻。它经历着世事的沧桑,岁月的洗礼。无论风雨,无论天晴;无论花开花落,无论燕来燕去。它一如既往悄悄开在人们的睡梦里,开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里,开在历史的册页里……
槐树的确让人惊叹啊!它的枝干苍老枯败,伤痕累累,然而它用自己全部的精气神托举一树的苍翠,一树的洁白无暇。它就像我的乡亲们一样,我的乡亲们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在这块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披星戴月,风餐露宿。用汗水和智慧书写着大地上最美的文字,用淳朴和善良谱写着动听的音符……用辛酸与血汗孕育着一代代的儿女子孙!
曾记得,父亲房屋后面的槐树下,那是乡民聚会的场所,那里留下了乡亲们歇息时的哀叹,也有他们对秋后的甜蜜梦想。那槐花的香夹杂着黄烟的味儿,袅袅的炊烟,还有那令人难以忘怀的浓浓乡愁!
我的乡愁是一棵槐树做的扁担。父亲深谋远虑,在自家园坝栽了一棵刺槐树,为了寻得这棵刺槐树苗,父亲用尽了心思,精心挑选。为什么要种槐呢?父亲要用槐树做一条扁担,等到碗口粗细,砍到,晾干,做成扁担。他说人要像槐树做的扁担那样坚强,因为它百折不挠;人要像槐树的生命力那样生生不息,只要不离开土地就能绿树成荫。做人要有担当,一根扁担就能挑起人生的重任;一根扁担就能担起家庭的责任!
一个槐花盛开的日子,父亲永远离开了村庄,落了一地的细细碎碎的洁白的花瓣,仿佛天使一般,为父亲送行。之后槐树底下再也没有父亲的叨唠,没用他的叮咛。而槐花依旧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乡愁是四月的槐花……
金樱子
它有一个悦耳的名字,叫“金樱子”。“白云映碧水,金樱照天晴。”文人眼中的金樱子是何其美哉!诗人更是将其赋之于诗。赞花的有:“春暮金樱野外花,林深树顶自芳华。”赞美其果者:“秋捧金樱子,酸甜入玉浆。”赞美其药用价值:“千年名药补滋肾,果酒封成醉好眠。”
它有很多别名:糖莺子、刺榆子、棠球、糖橘子、野石榴……我们故乡人称呼它“糖鸭”。
金樱子,好一个“如白云般芬芳”,这是金樱子的花语。但在我的记忆和感觉里,怎么也闻不到其芬芳,也看不到与白云有丝毫的联系。相反,从根部至整个藤蔓都没有给人亲近的善意,全身布满棘刺,俨然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随着藤蔓的延伸,棘刺就像设岗布防一样,刀枪剑戟,全副武装,威风凛凛,令人不寒而栗!绿色的叶片三三成群次第生长,长扇形周围长成小齿状,它们一齐充当名副其实的护花使者。嫩黄的花苞被五瓣带刺的花萼裹着,直到阳光雨露的千呼万唤,它才从如梦如幻中苏醒过来,以素净的面容冲你一笑了之。
它也没有固定的生长场所,不被供养在花坛案几。春夏交替时节,黄蕊白花毫无秩序地散落在山野地头溪畔灌木丛中。几乎没有人留意它几时花开几时落。它兀自在绿叶丛中孤芳自赏,独自哀怜。就连它的果实也无人问津,鸟雀也不愿意啄食。
童年的时候,一群放牛娃把牛丢在河滩,跑到山上寻觅野果当零食裹腹充饥。有麦萢、山楂,野毛桃……即使发现那满身长刺的黄灿灿、红通通的“糖鸭”最多也是瞟几眼。实在找不到别的野果,嘴馋胆大的小毛孩,冒着刺破手指的风险,小心翼翼地掐一个,丢在地上,用鞋底滚压几下,吹掉尘埃,轻轻用嘴咬开,剔去子核,再放进嘴里嚼几口,一股似乎有酸有甜也夹杂涩的味道萦绕在唇齿之间。咬食者,嘴一歪,眼一眯,“呸”的一声,将剩下的半边果实扔出老远。
麦萢却不一样。记得我七、八岁的样子。小麦已经收割完毕,母亲带我到离家很远的山林中去筢柴。当时我的舌头不知得了一种什么毛病,痒得简直无法形容。母亲一时也无计可施,发现树林里黑里透红的麦萢闪着耀眼的光芒,便一颗一颗摘下来放在我的手心,叫我尝尝看能不能止痒。我迫不及待地塞一颗进嘴里,还没来的及嚼一口,舌尖便分泌出一股酸酸的液汁。顿时不知是母爱的神奇,还是麦萢酸甜的汁水覆盖了痒痒,舌尖忽然间轻松了许多。那天母亲一发现有麦萢就停下手中的活摘麦萢给我吃。那味道一直滋润在我深深的记忆里……
去年秋冬季节,家妹跟人到野外采摘金樱子卖钱。有人上门收购每斤六元。妹妹听收购人员说金樱子泡酒可治风湿关节痛。妹妹知道我有腰椎、颈椎病,特意留些给我泡酒喝,从不喝酒的我宁信其有,泡了一坛酒,闲暇之际,时不时抿上一盅。老毛病虽一时难以根治,那浓浓亲情涤荡在血管里……
因为有人发现了这金樱子的经济价值。昔日遭人冷落,今朝却一颗难求!网上看到有人晒“千亩金樱子”致富经,且制定了金樱子计划:三年时间把金樱子打造成“三棵树”,即生态树、景观树、致富树。
世间的万事万物,真的是五花八门,有的金玉其外,有的被褐胚玉。其用途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伯特兰·阿瑟·威廉·罗素(英) 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