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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3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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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春晚

□ 作者 江飞

有很多年,父亲的春晚是一个人度过的。

那时候,父亲早早地便一个人斜躺在床上,看春晚眼花缭乱的节目,外面各种喧闹的声响似乎是与他无关的。歌舞,相声,小品,父亲一个人在他卧室里欣赏着走马灯似的明星,可乐之处就一个人简单地笑几声,像是了却了一桩陈年的心事。母亲吃过年夜饭便去了舅舅家,和她的兄弟姐妹们说说话,或是打打牌,零点之后才会回来;而我们几个弟兄像往年一样,在厅堂里打麻将,从吃完年夜饭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初一的清晨。在专心致志打牌的过程中,我是不会想到春晚,自然也是不会想到父亲的。父亲不会玩牌,按他自己的话说,是学不会,其实我知道他是不想学,他会写诗作文,编对子,拉二胡,弹脚踏琴,也会洗衣做饭,挑水浇地,修墙捡漏,很多都是无师自通的,很多都是我学不会的。

我不知道我们乐此不疲的叫喊会让父亲感觉到过年的热烈,还是与喧哗不相称的孤独,父亲安然和沉默背后的心情我是在很久以后才体味到的。大概是前年,兄弟们打牌已没有了少年的壮志与豪情,到了后半夜便不得不停了,纷纷倒在床上睡去。我没有睡,拿一本叫《纸人笔记》的书坐在桌旁,准备一个人坐进新年的清晨里。屋外的鞭炮声零零散散地从街道从田野上传来,像是模糊的耳语,遥远的慰藉,又像是此处静寂的渲染。在喧闹里是难以感知静寂的,而没有喧闹的年还是年吗?我突然在四周的静谧里体味到被别人的欢乐架空了的孤独,像一个薄薄的纸人,没有呼吸,没有温度,也没有言语。

少言寡语,是父亲一贯的本色,直到今天,也是如此。每每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若是父亲,不出三句,就得说“再见”,所以一般第二句父亲准会说“我叫你妈来接电话”,对此,我们也无话可说。从小就习惯了父亲的沉默寡言,正如习惯了母亲的唠唠叨叨一样,我现在知道,在这沉默背后应该还是有所欲求,有所期待的。没有人愿意被忽略,没有人愿意身处人群之外,父亲默默地看着春晚,在他的心里,是否也搭建了一个精彩的舞台?可惜,这舞台上二十多年来只有他一个人,他是主持,是演员,更是唯一的观众:这是属于父亲一个人的春晚。

没有人欣赏的春晚还是春节的晚会,春天的晚会吗?从没有听父亲诉说过沉默中的故事,而在任何时候,他的沉默都像深沉的海洋,包孕着温和、谦忍、恭敬的力量,仿佛他在乡间度过的无数春天的夜晚,潜藏着萌动的生机,又内敛着生命根底的含蓄。三十年来,母亲便是在这夜晚里常常消散了生活的怨气或烦闷,她连绵激烈的话语像飞来飞去的竹箭,就是触不到可以降落的目的地。而我们就在这夜晚里悄然成长,于我,更像是潜移默化地承继了他的沉默,以及沉默背后的孤独。有时候回家我也会陪他看看电视,特别是乒乓球比赛的时候,我们会讨论某个球星的技术风格或安安静静地看比赛,两个沉默少语的人坐在一起,就像是两个并肩战斗的棋子,前进或后退,都在无声之中。是否世间所有的父子都习惯了沉默、微笑和无声的交流,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而又心有灵犀?

春晚每年还在继续,好与坏似乎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成为大家团聚在一起的理由和话题。生活的忙乱是无可改变的,而面对生活的心情或许可以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调整,有所发现。今年的春晚,我依然无法陪父亲一起观看,他和母亲在哥哥所在的城市,当然他不用再一个人独自欣赏。

春晚理所当然是所有人的春天的夜晚,虽然这春天离父亲越来越近,又仿佛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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