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与朋友在郊区小径上散步,不经间看到路边一农户家院子有棵开满花的枣树,不禁想起老家的枣树,想必也和这棵树一样,枝头开满了花吧。
那棵枣树是父亲在我年幼时栽下的,说家里娃多,栽点果树给孩子们解解馋。听母亲说,父亲每天干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到院子里看看他的枣树,浇浇水、松松土、施施肥。春去秋来,枣树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渐渐枝繁叶茂、绿树成荫。春夏季节父亲总爱捧着饭碗、拿着小板凳坐在枣树下吃饭,一边吃饭一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神里满是期许。
仲夏时节,枣树开花了,小小的白色的花开满了枝头,散发着自然的清香,父亲手里端着刚泡的茶,站在枣树下惬意地品尝着,一阵微风吹过,几粒细碎的枣花跌落在父亲的肩头,那抹柔白与他藏青色衣服形成了微妙的映衬,父亲额角那些许的皱纹也被风儿吹散开来。转眼已入秋,枣子由青转红,父亲每天绕树三匝,那个神态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还要再等等,得等枣子红透了才甜。”父亲自言自语着。
终于等到摘枣子那天,父亲兴奋得像个孩子,早早地将我们喊起来,搬来竹梯,系上安全带,爬上高高的树杈,用竹杆轻轻地敲打着树枝。熟透了的枣子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我和姐姐蹲在树下,把滚到脚边的枣子捡进篮子,又大又红的枣子令人垂涎欲滴,等不及拿水清洗,便一口咬下去,顿时,一股鲜甜便溢满唇齿之间,我和姐姐异口同声地喊:“真甜”。父亲看到我们开心的样子,在树上敲得更起劲了,偶尔有几颗枣子砸到头上,我和姐姐疼得呲牙咧嘴,父亲看到我们不住地用手摸着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棵枣树承载了我们儿时很多的快乐。
后来,我和姐姐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家,和父母的联系方式大都是电话或视频,视频里,父亲站在枣树下,阳光温柔地照在他苍老的脸上,也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我的心不由抽了一下,视线有些模糊,父亲自顾自地说:“你看,今年年成好,枣子结得又大又圆,你们啥时有空回家摘点带过去,可甜咧!”我握着电话,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就在那次通话不久,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医治了一段时间,终究还是离开了我们。
今年的枣花又开了,比往年开得更盛,树干也愈发粗壮了,但却显得孤单,我摸着树干,依稀还能看到父亲记录我小时身高的划痕。我知道,那是父亲在树上刻下的深情,是父亲用半生时光浇灌的牵挂。每一片飘落的枣花,每一颗饱满的红枣,都藏着他无言的爱,在时光里慢慢沉淀,愈发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