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到此之人都是这里的一片瓦。一片瓦一片情,一片瓦一扇门,一片瓦一浪舒展的光相寺的钟声。
李白、杜甫、岑参、陆游、苏轼、田锡、苏辙……他们这些瓦经过了怎样的锻炼,火候那样的炉火纯青?
在瓦屋山,他们谁是杜鹃?谁是飞瀑流泉?谁是满山红叶?谁是南国冰雪?
我知道,我的火候不够,我无法成为这里的一片瓦。我只能深深浅浅地看这里的瓦兰、瓦翠,甚至杜鹃花的瓦红、鸽子花的瓦白……它们宁静、舒展,它们苍翠欲滴。那滴下的是斑鸠的鸣叫还是白鹭浅浅的盈盈的扑打?
浅浅盈盈的白鹭,在浅浅盈盈的悟“道”?
道在哪?我上山时只找到了路,没找到道。挂一漏万的“道”漏下了多少深藏于瓦屋山?那淙淙泉流、习习凉风是漏下的“道”?但张道陵走的那条道已然覆盖了层层陈年旧叶。
悟不了的陈年旧叶,悟不透的“风气道上,旁若无人”。即便苏轼也只能“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风青”。
雅女湖的风那么轻,又那么清。如镜的雅女湖倒过来看见的仍然是四周一尘不染的恩典,一尘不染的恬静的诗心。
注:瓦屋山位于四川眉山市洪雅县境内。张道陵,曾在瓦屋山创建道教。
三苏祠
我看见你们在沉思。
是沉思那口古井,祠内那些丛生的绿苔,那些盘曲的黄荆树,还是我们?
任何的沉思,天宫均不作答。天空只有月亮圆了缺,缺了圆,只有星星持续地烛照、抵达。只有风,起于青萍之末的风,吹了停,停了又吹。
但我知道你“八风吹不动”!
“明月几时有?”
“八风吹不动”的明月,穿过云层,穿过千年时光,与众生喧哗的世界区分开来,清澈而不见底,你、我均未曾见其底。但你的长髯在飘,长髯被宋朝的风劲吹,也仍不见凌乱。
木假山还在。“中峰魁岸踞肆,意气端重,其旁之二峰,庄栗刻削,凛乎不可犯”。没人敢犯,没人敢出声。我们只是小心翼翼到来,即便陆游也是在“平铺十里江无声”时“仰视眉宇”。
“眉宇”本就是一个提炼,晶莹剔透而不可琢磨,也不必琢磨。
“瑞莲池”的荷花仍然在开,仍然那么馨香。
你知道,万物总也是在适当的时候开出花来,“瑞莲池”因而“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不声不响的流水像个困境。困住了你吗?我看见它一直向前走动,即便涓涓细小,也仍向着无限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