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治华的诗

雨人

雨做的人，就是雨人

人们的愿望是，把复杂事情雨水化

雨人就是我们成为人的前提与预设

存在之物以非在的方式

处于转身可达的空间

雨人以此在之身，参与了我们的虚无

在长长的时间叙事里

我们发现的真在，雨人最接近于绝对

雨人脱离了死亡的轮回

如果环境变冷，它可以是冰

如果天气成为水汽

雨人会消失在你的眼眸、笑容和想象里

现象就是结果，于它

持续敞开的美，持续涌现的水花

它领先于自己的可能性

又作为一种在你眼里让你眼睛一亮的东西出现

在我们日常的疲倦中

隐藏着愉悦然后打开

雨人的雨，细密或者滂沱

找到一滴雨它内在的分裂，不切瓜

雨人毫无知觉，每个细胞都是雨

它会短暂丢失动物的伟性

你不可以躲雨，它不具有卑微力

或者场力。你站在雨中

与一个世纪之前的站

所体现的，只是不一样的沉浸

不一样的泪咸度与呐喊力

鸟

飞鸟在天上飞，它把两个世界

飞成一个整体

月亮从狗吠中，一声一声，被唤出来

它缓慢，而鸟，在山谷里的回声

把它空空吸走

它的辛酸，如同树枝

站在时间的河里

它只与年龄同步

并且深深落后于自己的飞翔

鸟是区别植物与动物的

分界线。鸟是区别星光与眼泪

的分界线

只有鸟鸣，与花开的声音

最为接近，在最为寂寞的夜里

它只为高贵的灵魂而开放

从空间之外伸进的一只脚

踩住这个空间敏感而平衡的中心

轻轻摇晃。它的站立，如同雨打芭蕉

无限重大的睡，落在一只细腿上

鸟，飞在它自己飞起的光里

我看见一只鸟，如同看见水波

在一个人的脸上荡漾

它有着鹅卵石般的面容

鸟在空中训练我的穿越

完成千万次飞行

如同完成一次成功的晚餐

鸟鸣声如钉，将一切假象

钉入春天。鸟，是最大的空

是最远的、无法言说的----岸

鸟在空中，踏气球

鸟以空间来计时

每走过一个世界，就是一年

没有记忆的飞，是长久的

越来越高，越来越冷

飞是一种遗忘。雪夜。大鸟纷飞

白水寨瀑布

瀑布流下，千万颗苹果落地

快要落地的刹那，又仿佛都变成了水汽

一个方程式由此诞生，世界有了变数与不变数的相等

从此万物被解开，我是解一

影子也会飞天，它飞到到瀑布之巅

与我遥相呼应，那是解二

因为地动山摇，我从摇动中感觉到最深层的寂静

寂静是一个人站在此处所体会到的灵魂最佳位置

那是解三

连绵而去，白水山把万物以众山平行的排列方式一以存之

又以水的方式一以贯之

在某个绝对的时间点上，对伤痕进行相对性抚摸

不可想象性的断点，在不可想象性的连续中

获得大地的逆光。水从天上回到地下

它是时间流逝中的一个感叹号，笔直

它不突出于外在的飞逝，又不纠缠于内在的困惑

突破口即是连续性的开始

千万颗声音，喊出一水流畅

鸟飞过，偶尔焊接一两个飞图

废墟即为水，它能在水中形成历史性流淌

水的身份，为山所给与，与山有所同，又有所别

一切的运动都是一种程式，世界也是formula

牛顿让水立了起来

水以水解构人生，人以人来解构宇宙

宇宙以星光来呈现物语

过程性的美，它的每一滴，都是那么透彻

都有记忆之珠

如同天女散花，花的空中之痕

以动的方式来获取自身的静态美

流动的水，如此安静

以多层次，来改变无数的单一性

从H2O的细胞，到3D形态，到多维的内心空间

水，不仅仅洗去万世浮华

白水寨，是我们精神上的“去远”

也是我们与自然的“切近”

不是感知上的跨，或者无间

或者仅仅是多元

它是超文本结构

去除一切的遥远性，水从白水飞起，又落下

它把水的白，飞得更白

水成为超文化的水

你无法缘着瀑布攀登，而你确实拥有上天的牵引之力

你可以是一滴水，甚至是一滴水中“空”的部分

你可以从水声中抵达鸟鸣的缝隙

水像梦一样跟着你。这里有你的点宇宙

有你的线思维，更有你的面广域

你把时间自然分段，又让时间像水一样上下连续

所有的自由的大宽大阔，都可以是转身即来

仿佛某个奇点的存在

你无法准确找到它的位置

如果你想到，你正在接近一种喜悦上的突破

那是你无限接近于水，或者趋同于水

一切都由来已久，一切又都与生俱来

一切修行都在于大道至简

水从天上而来，遗憾的东西在于缺憾

而我感到震撼，震撼在于震撼本身，不超出于水

水没有历史，它的出场与去场

只是微缩与扩大，凡事可大可小，一水以概之

一水以通之、静之、处之

你所能触及到的永恒，水记录了它者的抵达之远

它来自于天窗，又开启了地窖

它回答了实用主义的一切提问

又以微笑来笑纳所有的空乏

它不是虚的，它是一种具有永久流动性的实体

所有的“空”都包含其中

所有的“有”都若有若无

所有的“无”都无中生“有”

它可以夜视。它以“变”来叙说“不变”

我们在梦中，常用水来擦拭自我的虚体

天空与大地之间，有没有一种永久的“持存”

闭上双眼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水屏幕

能看到一个“开始”键

如果一条江，能立于天上，它就可以是天梯

如同我们在梦中，翻身坐起

用花洒淋遍全身，直到脚底

水的实体性，把流趟的所有抽象的主题

进行虚无又具化的处理

所谓的“道”，从中似有若现

道法自然，统于心，成于灰，道即无道而最终为有道

道即为水珠之光芒。水道是经，人道是纬

此水，还是水。未来人，祝你，过得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