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周刊电子报

2024年9月6星期五
国内统一刊号:CN34-0005

望江周刊三版 在漫长的赛道上,可以更从容一些 玉米中的烟火 人文 ●  望江(三章) 人文 ●  望江(三章) 人文 ●  望江(三章) 交响诗 姐姐:一朵永远盛开的牡丹花 谛思,或隐匿的刻碑之心

按日期检索

12 2017
3
4

望江周刊

电子报刊阅读器
放大 缩小 默认

玉米中的烟火

□ 作者 朱晔

爱夏天的一个重要理由,就是,市场上有源源不断的玉米棒子供应。

不可否认,北方的玉米不仅口感好,吃后明显感觉身体都好了。每年夏天,差不多玉米都是我们的当家口粮。

其实,我喜欢吃玉米,还是因为前女友的喜好,她一直钟爱东北的那种大粒的甜糯玉米,这是黑土地给东北人的馈赠。以前就觉得玉米棒子好吃,但是,南方的棒子确实不如东北的养人。

在没来北方之前,我甚至都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玉米了。先前在饭桌上,有人点玉米汁,我都觉得可笑,那就是玉米糊糊加了糖,有什么好吃的呢。

要知道,我们曾经被玉米糊糊给吃伤了。

每年秋天已过,家家户户一天三顿,差不多都是玉米糊糊,即便中午煮点米饭,还得往米饭里添加玉米糁充数,因为,粮食不够吃。

玉米消耗量极大,每家每户每天早晚都会传来磨子声,一日不磨,一日就没有口粮。玉米糊糊一直要吃到来年的春末,等国家下达的指标粮到手,才开始大米的日子。

小时候不讲究,也许讲究不了那么多。每个孩子的胸前差不多都会残存玉米糊糊的遗迹,时间久了,前襟都有一层玉米壳子。以至于洗衣服之前,先要用手干搓,不然糊糊一泡水就黏的洗不尽。

说玉米糊糊难吃,前女友就会发问,为什么不吃玉米棒子呢?是的,玉米棒子确实好吃,可谁吃得起,谁又舍得吃呢?一个人一顿可能要吃几根玉米棒子,可那玉米棒子要是磨成糊糊,管一家人吃一顿。

当年要是玉米棒子管饱,其享受程度不亚于现在吃一次海鲜自助。在生产队时期,家家户户,每年都会有一顿偷吃玉米棒子的机会,时间一般都是安排在晚上,一家人悄悄地吃了,剩下的玉米芯也不敢乱扔,以防被人发现。这是属于那个时代的集体秘密,可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家里人多,看似一大锅玉米棒子,一人一根,很快也就见底了,那时候,我最佩服哥哥,他吃玉米棒子的速度出奇的快,尽管我们在生吞着难得的美味,可我手里还在啃着,哥哥差不多两根已经落肚了。偷着看他的吃法,感觉他都不是在吃玉米,而是在快速剥粒,他的牙齿不停地在玉米棒子上刮着,喉管一蠕动,玉米粒就下肚了。

也许是为了满足我“玉米棒自由”的梦想,那年暑期,母亲意外地让我去湖心里看地。

那年我们家承包了西大坝的地,那是人迹罕至的湖心,离最近的镇上都有十几公里路程,也许是没人愿意耕种,所以,公社给每个小队都分了一块地。湖心离我们家有几十公里的路程,我们大队的各个小队对那块地都不重视,每年春上天,派人去地里洒下黄豆和玉米种子,中间安排几次人去锄草、施肥,玉米和黄豆就一直那么野蛮生长着。

我们家承包了队里的地,夏季是作物生长的旺季。那地方,其实根本不用看,因为,鬼都不上门。暑期刚开始,我便跟着姐夫去了那块地头。

我们先是在码头坐了近一个小时的车,到了杨湾镇,然后从镇上走到湖心,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我们才到达坝上的草棚里。坝上并排有3-4间草棚,一间是我们家的,还有几间是隔壁生产队的,他们的棚子平时没有人,偶尔有人去的时候,那是临时落脚点。

暑期正是玉米、黄豆成熟的季节。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中午时分,姐夫很快就弄了一锅玉米棒子,晚上玉米棒子照旧,不过比中午多了一份炒青豆的菜。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后,直接下到坝脚的河里游泳,当时,觉得那是人间最美的生活了。

当天开始撒黑的时候,我知道湖心里不好住人了。不说那经久不息的青蛙呱噪声,还有湖心里特有的湿闷空气,最难耐的还是那可以吃人的蚊子,手中的蒲扇稍微停顿一下,身上就会出现几个大包,晚上睡觉时把手放在蚊帐边,早晨起来,手上被咬了一排包。

生活上的艰辛,很容易适应。慢慢地还觉得生活有滋有味的,第二天,姐夫和哥哥从地里回来,手里还用杨树条串了几条鱼,鱼是他们回来时在河沟里捉的,我们喝到了鱼鲜。他们后背的喷雾器桶里依然放着十几只新掰的玉米棒。

我认真地看哥哥吃玉米棒的样子,感觉他不是在跟我们抢吃,因为,玉米棒子足够我们三个人吃的,每顿几乎都有剩余。可他还是那么快速地刮着玉米粒,并囫囵地吞着。

在哥哥吃玉米之前,我还是有点隐隐的担忧,他们也是为了省事,每次都直接将玉米棒扔在喷雾器的桶里,尽管此时的喷雾器里没有药水,可感觉还是有点不合适。

晚上照例在晚饭后洗完澡,哥哥的脸色煞白,很快他就说肠胃不适,有呕吐的感觉。姐夫好像也察觉到点什么,他拿出镜子让哥哥照一下,这时候,哥哥的脸色有点发青了。姐夫二话不说,催促哥哥赶紧去镇上医院。

刚出门的时候,姐夫惨扶着哥哥走,很快,哥哥的身体就靠到了姐夫身上,接着就是软的快瘫倒在地,姐夫立即将软软的哥哥背起来,弓着腰往前跑。也许是路程太远了,姐夫力气也消耗殆尽,我跟在后面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哥哥的脚在地上拖着,姐夫依然弓着腰往前冲,根本不敢停歇。

当姐夫背着哥哥到达医院的时候,哥哥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像死了一样。我吓得一个劲地哭,只看到姐夫上下楼地忙乎,一会儿缴费,一会儿联系医生。间隙的时候,姐夫叮嘱我趁着天未黑,赶紧回到棚子里,因为那里还有鸡鸭需要照料。

“桌子上脸盆里还有剩的几根六谷锤,饿了就吃它。”姐夫还没忘记叮嘱我一声。

姐夫没回来之前,我再也没有吃东西,想着哥哥难受的样子,我实在没有胃口。三天后,哥哥出院了,母亲让我跟姐夫一起回家,她也担心我一个人在湖心里会不安全。

此后好多年,我都没有吃玉米棒子,我总忘不了那年的情景。后来我问哥哥,他是否还喜欢吃玉米棒子,他说,那是饥荒年代的不得已,现在有优质的白米饭,谁还喜欢吃那生硬且不易消化的玉米棒呢,“六谷子”真的吃伤了。

偶尔遇到幼时的玩伴,他们都说偶尔地还想买点玉米粉回家弄糊糊吃,他们也许想吃的不是那个味,而是那些年刻在骨子里的记忆,玉米中的烟火气太重了,一辈子都会反刍出那个味道。

放大 缩小 默认
关于我们 |
在线订报
| 在线投稿
主办单位:望江周刊报社 版权所有:望江周刊 2022 COPYRIGHT
ICP证:皖ICP备2020016453号-1 技术支持:合肥鸣天软件科技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