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处理…

初夏抒怀(外二篇)

作者 丁杏子
2025年05月16日  浏览量:12

谷雨的尾声刚刚在檐角滴落,立夏的跫音便从青芜深处遥遥传来。时序流转自有其庄重的仪式感,大地携着暮春最后几缕温润,悄然潜入我的日常生活。

此刻,雷声自天际传来,隆隆作响,雨便时大时小地落下。遂起床推门,潮湿凉意瞬间钻进睡衣领口,像调皮精灵挠过皮肤,带来丝丝惬意。抬眼望过去,对面黄檀树枝桠间,三五只肥嘟嘟的斑鸠欢快跳跃,棕褐色羽毛沾着水珠,丝毫不怕这雷雨的洗礼。“去去——”我压低声音吓唬它们,可这群顽主儿视而不见,扑棱着翅膀飞得更欢,震得细枝上雨珠簌簌落下。

望着风雨中摇晃的枝干,三十多年前的场景在我脑海浮现。那时,父亲总爱扛着铁锹带我去后山种树。我的雨靴比脚大两码,走在泥地里“咕叽咕叽”响。父亲身着多处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弯腰挖坑时,后颈皱纹拧成深深沟壑。从山头挖来的小树苗裹着泥浆,我扶着细弱树干,看父亲把树坑挖得比苗根还深,他说:“根要深三分,树才稳当。”雨珠子顺着斗笠边淌下,泥土腥气混着青草味在雨中弥漫,那是童年难忘的气息。如今,香樟树已窜得比屋顶还高,而那些没能成活的桃树橘树,就像父亲早逝时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化在了春泥里。

雨势渐密,索性撑伞出门。柏油马路被雨水浇得发亮,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光,路边的朴树冒出新叶,嫩生生的绿点缀在深褐枝桠间,像谁撒了把翡翠珠子。我伸手推推树干,粗糙的树皮蹭得掌心发痒,藏在叶间的雨水突然哗啦啦浇下来,惊得麻雀扑棱棱窜上天空。

拐过青石巷,老砖墙上的爬山虎还挂着去岁的枯藤。轻轻掀开,暗绿的旧叶底下竟藏着簇簇鹅黄,水珠缀在叶尖,宛如婴儿攥着珍珠。墙根下是去年移栽的月季、蔷薇,雨水把花苞洗得透亮,隐约能看见里头裹着的胭脂红。几只蜗牛慢悠悠爬过鹅卵石小径,在湿润的青苔上画出银亮的轨迹。

走到莲花湖畔,雨脚忽然收住。新修的木质栈道泛着水光,柳条垂在湖面画着涟漪。忽听得“扑通”声响,一条金尾鲤鱼跃出水面,惊散了聚作一团的浮萍。对岸一些不知名的花儿笼着薄雾,远看像悬着粉白轻纱。这时,清亮的二胡声破雾而来。我循着乐声走到凉亭,见一位穿灰布衫的老者正闭目拉琴。“爷爷,您拉的是《雨打芭蕉》吗?”随着一声清脆的童音,我看到穿红雨衣的小男孩挨过去,把伞往老人头顶偏了偏。琴弓顿了顿,老人爽朗地笑道,“是啊,真聪明!”声音里漾着水光。孩子临走前悄悄地把折叠伞搁在琴匣旁,蹦跳着消失在雨帘中。琴声又起,混着雨滴敲打荷叶的脆响,在湖面荡开层层波纹。

暮色四合,雨丝愈发细密。一幢幢高楼的窗格子里透出暖黄的光,雾气混着水汽在路灯下缠绵。我回到房内,拧亮台灯,雨声隔着玻璃变得绵软。随手翻到杜子美的“好雨知时节”,窗外的雨忽然就落入了诗句里。那些泛黄的书页夹着稻花渗出的清香,恍惚间,我似乎看到新翻耕的水田里,父母亲打着赤脚在泥泞上布写诗行。麦穗灌浆的私语、稻秧抽穗的颤音、黄瓜辣椒爬满藤架的姿势,都在春天最后那串音符里羽化成蝶。

翌日清早,大地的声音或缓或急地碾过,绵绵细雨又一次润泽着万物,仿佛在酣眠中翻了个身,花谢了、叶绿了、小小的鸟儿会飞了。原来,夏天的第一声惊雷里,天地万物正以草木为笔,在湿漉漉的稿纸上续写着生生不息的行章。

上篇:没有了
下篇:叔叔的包子
分享到

© 2022 望江周刊
合肥鸣天软件科技有限公司

↑ TOP


http://paper.ahwjnews.com/Content/weixinlogo.png
望江周刊
http://paper.ahwjnews.com/m/content/2025-05/16/002868.html
望江周刊电子版